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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3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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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3 章

我對花朝的話表示強烈的認可,忍著疼也點了點頭:“誅!”

“他怎麽回事?”沈緣下頜輕擡,意指陸北寒,“他現在不應該在陣法之中被斷去仙根嗎?”

“是狗賊陸北騰,不知從何處得來許多靈力,被青陽打斷的手臂也恢覆了。”

我聽聞花朝的話,忍不住往古井院落瞅了一眼。陸北騰的靈力,是用別人的命換來的。

“為了救他。”花朝指了指陸北寒,“陸北騰主動入陣。”

陸北寒聞言,灰敗的臉上蒼涼一笑。

花朝繼續道:

“在下與青陽本聽你的話守在陣法旁邊,但那狗賊主動入陣之後,明顯是想讓陸北寒將自己的靈氣渡給他,意圖以一己之力,強行破陣。青陽心覺不妙,便將陸北寒從陣法裏面拖出來,不讓陸北騰借力。”

沈緣神色淡漠的掃了一眼陸北寒,“他在陣中這段時間仙根,應當已經斷了一半了。拉出來,也是一計。”

陸北寒低著頭,靜默不語,似乎對被算計這件事,並無太多感觸。

“青陽正在那處專心對付陸北騰,在下帶著他過來尋你們。只是,青陽只能拖住一時,還需你快快過去,助他一臂之力。”

沈緣應了,邁步要過去,卻又低頭看了我一眼。

我心裏有些愧疚,只覺我現在這個身體有點拖後腿,一時半會兒找不到人告白,重塑時間,我好似沒什麽用……

我正在想要不讓沈緣將我放在這裏得了。

花朝便又道:“主人,在下雖然現在能力微薄,但也能略盡綿力。”

她說著,身型變化,化作了金鈴的模樣,重新掛在了我腕間。

當金鈴纏繞的瞬間,似有靈氣在我身上附著,我身體上的被細繩切出來的傷口肉眼可見的愈合。

花朝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:“別的做不到,但至少能讓主人不疼了。”

我心頭溫暖,輕輕撫摸了一下腕間的金鈴。

沈緣看著我身上的傷口愈合,眼眸微動,神色間也帶有欣喜。

皮肉傷愈合,身體裏蓄積了些許力量,我擡手敲了敲沈緣的胸膛:“花朝借力給我,我好多了。將我放下吧。”

沈緣依言將我放下,但在我落地站穩後,他還拉住了我一只胳膊。

我不解的看著他:“我能自己走了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沈緣應道,“但我方才已經說過了,你已經失去了獨自冒險的權利。”

我一楞,看了眼他包住我手腕的手。心想:可是……我現在也沒有獨自冒險呀,他不是還在旁邊站著呢嗎,拉著手,有必要嗎?

我的眼神的在手掌與沈緣臉上來回轉了好幾圈,他好像看不懂,一邊拉著我,一邊在地上撿了綁著陸北寒的那個繩頭。

“走吧。”沈緣對陸北寒道,“再去見你哥最後一面。”

一直沈寂如死的陸北寒這才眸光微顫,他終於擡頭,盯向沈緣的眼睛:“沈緣,沈天成……”他呢喃,“你與我陸門,到底有何血海深仇,對我爹如此,對我兄長亦如此。”

直到陸北寒說了這話,我才反應過來,此時的沈緣已經沒有再維系著那易容的術法了,他就在用自己的臉正大光明的面對陸北寒。

也或許因為此前沈緣聯合青陽花朝將陸北寒困在陣法裏,斷他仙根時,他們就已經打過照面了,所以陸北寒並沒有在我見到他後表現出驚訝。

“差一步,明明我爹當年飛升差一步,如今,兄長所求,也差一步,你到底,為什麽要阻止我們?”

沈緣拽了一把繩頭,拉拽著陸北寒往水榭廊橋的方向行走:“你應該問,為什麽你爹和你兄長,都要行罪大惡極之事。”

此話令我心中情緒翻湧,我想起了墻上地面的血水,也想起了丹爐裏面的嘶吼與哀嚎,我忍不住在月光下註視陸北寒:

“先前,在你兄長的房間……不,在此前很多次,你都想將我趕走……”我細數,“馬車上,湖濱鎮,你還想救我一命?為什麽?”

陸北寒被一邊拖著走,一邊沈默著,過了良久,他才道:

“長兄如父,我的命,是兄長數次從閻羅殿中撈回來的,所以,無論他想做什麽,我都會助他,只是,尋一張臉的鬧劇,到如今,應該適可而止了。”

“煉丹爐裏面,至少死過數十人。”我咬牙切齒。

陸北寒默認:“要怪,便怪在他身上吧。”陸北寒盯了眼走在前方的沈緣,“若非百年前,他害陸門大亂,事情也不會發展至此。”

沈緣知道他在說自己,但也沒回頭,背脊挺直,向夜風中的劍刃。

我卻忍不住,停住腳步,一巴掌呼在了陸北寒臉上,“啪”的一聲,極為清脆,打楞了陸北寒,也將前面的沈緣驚得回頭看來。

我“呸”了一聲,罵陸北寒:“你老子殺人獻祭,你大哥活人煉丹,到頭來還要怪一個懲惡揚善的人?”我回握了一下沈緣的手,“你也給我罵他,把你平日裏的伶牙俐齒都發揮起來!”

我怒視陸北寒,等了半晌,沒聽到沈緣開罵。

我有些不開心,瞪向沈緣,心道這家夥怎麽該到用嘴的時候這嘴就不用了呢?

卻沒想,這一看過去,就撞進了沈緣盛滿月光的眼眸,他望著我笑,眉眼彎彎,像是吃到了最甜的糖。

他沒有聽我的話去罵人,只是轉頭,繼續向前,仍舊挺直他的背脊。

我沒解恨,仍舊怒視陸北寒,陸北寒隱忍片刻,仍舊與我爭道:

“父親被封印,那幾十個庶子將陸門變作勾心鬥角的煉獄。你根本不知道我與兄長是如何活下來的。最艱難的時候,只有殺人,才能保住自己,若非為了活下去,兄長豈會抽幹了蘇懷微的靈力……”

我再一次震驚,瞪大眼望向陸北寒:“你說什麽?”

“陸門大亂,庶子惡鬥,兄長與她掉入陷阱,為了離開陷阱,兄長不得不……不得不親手讓蘇懷微成為祭品。”

“你……他……”我錯愕得說不出話。

只聽前方沈緣冷冷道:“哦?那麽早,你兄長就學會了你父親的方法?”

“為了活下去,只能這樣。”

我啞口無言。

“脫離險境,兄長殺了害他的人,但也因此,夜夜都被噩夢糾纏,被愧疚吞噬。”

“他該的。”我道,毫無感情的點評,“他該。”

陸北寒陰郁的看了我一眼:“他是為了能回來,護著我與母親。”他道,“兄長以那修行之法,最終掌權陸門,成了人人尊敬的‘少門主’,多年後,我撞見他的修行之法,雖然驚異,但我知道,他都是為了讓自己,為了讓我和母親,在大亂的陸門活下去。”

“後來,我幸存的“兄弟”們中,有一位,為了奪權,冥思苦想,尋到了第一張與蘇懷微極其相似的臉,兄長對蘇懷微的愧疚漸深,幾乎已成執念,他無法克制的靠近那名女子,我勸過,但是……對那張‘臉’越好,兄長心中的愧疚,便能被或多或少的彌補些許。”

我終於忍不住,發出了一聲冷笑,在我前方,沈緣也是。

我們倆都沒有急著評價,繼續聽陸北寒道:

“後來那女子終於動手了,兄長那天,是真的打算死於那張‘臉’,但我救了他,我因此落下了病根。兄長便不再想死亡的事了。他將那女子煉了丹……”言及此處,他終於忍不住頓了頓,“為了治我的病。”

我沈默著,終於明白過來,為什麽陸北寒想要阻止他哥哥拿我去煉丹了。

因為,吃丹藥的人,是他。

他不想背負這罪孽。

他們兄弟二人,這其中聯系,畸形又密不可分。

兄長好似在為弟弟而活,弟弟也拼命的去幫助救贖哥哥,好像只是因為,但凡兄弟間的某一人死去,另一人,就再也無法負擔他們身上共同的罪惡。

所以,他們像病態的雙生的枝丫,同擔罪惡,彼此扶持。

“後來,兄長便無法扼制的開始在世間尋找那一張‘臉’,他對他們很好,以此來彌補自己心中的愧疚。直到……當那張‘臉’開始索要更多的東西。”

“是什麽呢?”我忍不住冷嘲熱諷,“難道是傳說中的真愛嗎?”

陸北寒靜默片刻,默認了我的說法:“當她們開始索要更多,或者在知道了真相之後,兄長便……”

“便會把她們當成藥物,而不再是一個影子。丟進煉丹爐,像我一樣?”

“在你之前,兄長已經許久未曾尋找過那張臉了,我們有了別的目的,我勸他放下過去,我不需要丹藥了,我希望他也不要再被愧疚折磨。”

“你們倒是說放下就能放下。”我冷笑。

“是你自己撞上門來。”陸北寒盯著我道,“我不同意兄長帶你回陸門,他承諾我,將你送到湖濱鎮,便放你走,後來,他確實也這般做了。我們回到陸門,清除了最後兩個庶子,兄長吞了他們的修為,打開了封印,但卻他卻不慎誤入其中。若非你們也闖入其中……”

陸北寒言及此處,冷眼瞥了沈緣一眼:“也對,有他在,你們怎麽會是誤打誤撞。”

我們還真就是誤打誤撞。

天意如此,撞破他們的陰謀,不叫他們成功。

“你們在封印之中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,兄長出來後,便執著於一定要找到你。”

然後便有了我們的“陸門之旅”。

前前後後,幾番波折,到底是將我們推到了現在。

“你兄長,在封印裏見了我,覺得我是這麽多年最像故人的那一個,所以將我們引來陸門。我的‘師兄師姐’和‘仙仆’,你們也沒打算放過吧?都打算獻祭了?”

陸北寒默認。

我氣笑了:“只是你們沒想到,我這麽快就生出了‘嫉妒之心’,就因為這個,我越界了,我在你們眼中,就不再是人了,只能被當做藥物了。連帶著他們,一起吃?”

我越說,身體越是因為情緒,止不住的顫抖。

手掌上,傳來更堅定的力量,我看向我被沈緣握住的手。

他沒有給我靈力,也沒有回頭寬慰我,只是用力的握住了我的手,我便感受到了一股無聲的支撐。

我想,他此前的做法是對的。

拉著手,真的很有必要。

讓我在這樣的憤恨中提醒我,我不是一個人,還有另一人共情我,理解我,並與我站在一起。

如此,就夠了,足夠讓我不要滑入只知道仇恨與報覆的瘋狂深淵。

“你們兄弟,這般過往,還會一心想要救父親?”再開口,對陸北寒,我的話語裏忍不住帶上了幾分冷嘲熱諷,“你們要打開封印,到底意欲何為?”

陸北寒垂下了眼眸:“沒有人,比他更適合成為兄長的祭品了。”他道,“只要得到了父親的力量,加上這麽多年,兄長的積累,他一定能代表陸門,飛升成功。”

我聽到了沈緣的一聲冷笑,聲音輕蔑:

“你們在做夢。不管是陸青冥還是陸北騰,九重天,不會任由這樣的人飛升。”他終於微微側頭,瞥了陸北寒一眼,“他不配。”

水榭廊橋也越來越近了,半球型的結界在空中發出灼目的光,完全搶奪了天上月亮的光輝。

結界之中,光芒四射,似雷電不停在結界之中劈打而下。

藍色雷電的寒光照進沈緣的眼瞳裏,令他好像才是執天雷,來此界的法則之神,審判著修仙人的品行與功德,叫不該飛升的人,永遠被自己的貪婪懲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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